烈風峭壁該改名了，要麽叫碎石山要麽叫狗啃天坑……

最高那座峭壁已經垮塌，底部與谷地相連的部分炸開了四五百米寬，兩百多米深，像是隕石撞出的大坑。

大坑底部還有個幽深洞口，龍頭人身的怪物從裏面源源不斷的湧出來。

這些怪物每個都有三四米高，拖著沈重的兵器，行動卻一點也不笨拙。它們敏捷的爬上大坑邊緣，向一兩公裏外，谷地另一側的陣地沖去。

鮮香的血肉氣息正從那裏傳過來，很濃很多。

迎接它們的是密集的彈雨，由三級強化火矢裹著的魔導金屬彈丸破開它們的鱗片，侵徹入體，撕裂血肉，撞碎骨骼。

這些應該是半龍人的怪物體格太過強壯，哪怕是身體瞬間中了十幾發火矢彈，也阻擋不住它們的腳步。疼痛反而讓它們狂性大發，龍瞳閃爍著血紅光芒，搖頭晃腦咆哮著，奔跑得更快了。

可這片彈雨僅僅只是溫柔的前奏，那個首先爬出坑，拖著大砍刀沖在最前面的半龍人被一道藍光命中腦袋，像是被無形的大錘砸中，至少半噸重的偌大身體倒飛而起，腦袋炸成了紅白相間的碎片。

三十毫米風矢狙擊炮的穿甲彈連巨龍的鱗片都能擊穿，這個半龍人英雄企圖用腦袋證明自己比巨龍硬，它可恥的失敗了。

當半龍人潮水般爬出大坑，身影填滿了射界時，由十毫米阿卡自動魔導槍匯聚成的綿綿細雨，驟然加入了各種奏鳴，讓雨聲變成高低厚薄交織的合奏。

合奏者包括二十毫米的哈萊姆火矢機槍和六管喬登風矢機槍，三十毫米、五十毫米的風矢速射炮，脈沖冰凍射線炮，以及履帶式戰車上的一五二大根。

當然也少不了一些伴奏者，不時射出的淡金光團炸開一圈圈痛苦沖擊，讓這些心智低下的怪物陷入或者迷惑，或者狂亂的狀態。大片半龍人要麽原地打轉，要麽自相殘殺。

水晶色的光弧不斷劈入半龍人堆裏，讓它們虛弱得連自己的身體都扛不住，一只只軟在地上。

酒紅色的射線進一步加劇了戰場的光學汙染，射線落在半龍人身上，不是手臂化作飛灰，就是身上多出個無血的大洞。

偶爾也有淡紫色的火球繼續增添色彩，這些火球砸在半龍人身上，燒起丁香般的火焰，半龍人痛得在地上使勁翻滾也撲滅不了，片刻間就燒成一堆焦炭。

“觀眾席”上，菲妮、歐蘿拉、卡琳和薇姬四個魔女，加上人形態的莎佳妮和哈利茍斯，幾個人躲在掩體後用魔導槍射擊，看她們一打一躲的模樣，就跟玩真人CS似的。

龍馬小灰縮在後面的坑裏，腦袋死死埋在腿裏，露出一雙耳朵，隨著炮聲不停的抖動。米奇坐在她背上，百無聊賴的掰著指頭玩。

“怎麽不打啊？”

李奇問還在發呆的蕾塔娜：“四五百米對你們來說的確有些遠，可之前訓練的時候，應該是打一公裏的靶子吧？”

“這、這怎麽打……”

蕾塔娜看著前方不斷栽倒的半龍人，覺得手裏的自動魔導槍輕得像玩具。

“跟你的部下學啊”，小紅蘇騎在李奇肩上，用無所謂的語氣說：“閉著眼睛打唄，打中一發算一發，反正在這樣的戰場上，你們手裏的槍都只是拿來聽個響……”

李奇咳嗽著打斷她：“你好歹也是咱們的……聖女，說話要負責任啊！”

小紅蘇的語氣變得酸酸的：“喲，心疼人家了？”

李奇無語，大概覺得暴露了本性有些尷尬，小紅蘇又攤開小手說：“我不過是在教導她盡快接受現實，地面和天空的戰爭不再是以往那個樣子了。不盡早從傳統裏掙脫出來，還不知道要付出什麽代價呢。”

“我聽說過，但沒有這麽……強烈……”

蕾塔娜吞了口唾沫，這裏哪裏是在戰鬥，根本就是在屠宰。

現在她有些感激父親了，至少在這裏，她對戰爭的感官，從兩邊一擁而上捉對廝殺，一下子進步到了在幾百米外用可怕的魔導器轟擊。

那個小聖女說得對，如果還執著的認為戰爭就該面對面搏鬥，下場就會跟眼前那些半龍人一樣，死得無比愚蠢。

她做了個深呼吸，舉起了魔導槍，最後還有些顫抖，但很快就平穩如石。

她當然不會閉眼，而是按照訓練中的教導，閉上一只眼睛瞄準，激發握柄，將一發發槍彈送到半龍人身上。

一朵朵血花濺放，雖然目標被一發炮彈鏟掉了上半身，她也毫不氣餒，利索的轉向另一個目標。

槍聲的震動和槍彈落在目標上的景象，讓蕾塔娜漸漸的沈入到這場戰爭。

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而來，但盡職這個信念，深深紮根在心中。如果說還有多的念想，那就是盡量證明自己的價值，當自己預料的那種事情真的發生時，她可以在這裏獲得援助。

恍惚中聽到李奇用調侃的語氣喊道：“人頭狗來了，大家努力啊！”

螺旋槳的嗡鳴聲接近，一架架三文魚戰機低空掠過，將一枚枚炸彈丟進了大坑裏。

大坑裏擠了太多的半龍人，威爾森調動了戰機來幫忙。

地面連綿震動，一股股煙塵噴飛上天，夾雜著難以計數的殘肢碎肉。

蕾塔娜看到一枚丟偏了的炸彈落在大坑邊緣，將半徑幾十米內的所有半龍人，不管死的活的盡數送上半空，她終於明白李奇說的“人頭狗”是怎麽回事了。

就算是她，這時候也很氣啊，要幹倒這麽多敵人，她得打多少槍？

三文魚丟了枚小炸彈，就把這樣的戰績收割走了。

“認真的打靶！不要浪費子彈和力量！”

看到部下裏還真有閉著眼睛亂掃的，她怒喝道：“敵人根本就沖不上來，可以遠遠的當靶子打，這種機會你們這輩子還可能遇得到嗎？”

李奇在旁邊暗暗搖頭，這一句話就出了兩個錯啊。

首先，只是這裏的敵人沖不上來，沒看到其他地方的突擊隊已經跟敵人短兵相接了嗎？

其次，這樣的機會，只要跟著費共，肯定還會有的。

谷地之上，圍繞著已經變成碎石山的中心，那一圈峭壁上下，戰鬥也全面打響。

小股半龍人甚至人類從其他通道沖出來，跟早就守候在這裏的突擊隊遭遇，這裏發生的戰鬥才是蕾塔娜原本預想的戰鬥。

一堆碎石轟然崩解，沖出三四米高的半龍人，頭幾個被密集的槍彈打倒，後面的舉起盾牌遮住要害，沖上去跟突擊隊員短兵相接。

不對，它們還要沖破“最後五米”這道關卡。突擊隊員都有威力很大的魔導短槍，一些突擊隊員的專屬裝備也能在近距離生效。

各色光華閃爍，半龍人有的腦袋炸開花，有的肚子破開大洞，有的倒在地上翻滾不定，有的轉頭朝著同伴就是一刀。

還剩下兩個半龍人沖過了最後五米，手中的長柄武器揮下，將兩個突擊隊員劈得倒飛出去。

一個隊員撞在石壁上彈回來，在地上一翻而起，身上的護甲出現一道淺淺凹痕，並沒有破裂。

另一個隊員的手臂彈開光盾，及時擋住了這一擊。光盾破碎，他退了好幾步，腳下踩出一片塵土，穩穩站住。

兩人幾乎同時從背上拔出長短不一的魔鋼武器，一個是普通長劍，劍身上亮起淡金光芒，一個是更長的單刃直刀，被琥珀光輝裹住。

他們飛身而起，在空中靈巧翻滾，避開敵人的武器。

長劍貫入後腦，直刀從脖頸一直剖到腰間，再橫向一拉，兩個半龍人轟然倒地。

隊長檢查了下他們的情況，確認沒事，拍拍他們的頭盔，招呼大家進入通道。

類似的戰鬥在谷地之上的峭壁間不斷發生，從各處通道湧出來的零星敵人很快就被消滅。在威爾森的命令下，突擊隊開始進入通道。他們的任務是護送偵察兵掃描地下洞穴的淺層構造，不必進入得太深。

“就只有這些半龍人嗎？”

“觀眾席”上，李奇審視著隨身助手最新收到的情報，沈吟起來。

當半龍人湧出洞穴時，偵察兵已經操縱浮游攝像機趁亂進入了洞穴深處。半龍人亂糟糟的一擁而出，沒誰註意頭頂和身後的這種小玩意，深處的情況已經一目了然。

有幾百米高，方圓好幾平方公裏的地下世界已經多處垮塌，埋了不知道多少半龍人。通過浮游攝像機的屍蛛視野，依稀看到深處有明顯的人工構造，由一座半圓高臺通往未知之處。

“看來的確沒有其他的王牌了。”

李奇有些擔心：“按那家夥的尿性，這時候應該已經跑路了，而且還帶上了那頭鋼龍和很多人類部下。”

“也難說啊”，卡琳這時候純粹是跟李奇擡扛：“說不定那家夥就跟游戲裏的關底波士一樣，藏在地穴最深處，叫囂著來殺我啊，來撿我的掉落啊。”

“是啊，總得看看”，李奇一笑，沒跟她鬥嘴，而是關切的問：“你真的要跟我們下去？”

“歐蘿拉和薇姬都要去，我為什麽不能去？”

卡琳說：“雖然下面地方太窄我施展不開，可萬一出了什麽事我的血還能急救。”

李奇也不阻止她了：“好吧，就把你當作移動血瓶吧。”

“怎麽能這麽說我！”

卡琳裝模作樣的撒嬌：“怎麽也該加個超級吧！超級人形移動血瓶！”

從大坑裏爬出來的龍人已經變得稀稀落落，蕾塔娜聽到了這邊的動靜，明白李奇要行動了，趕緊湊了過來：“我也要去！”

魔女們都沒說話，李奇看住平頭美女，認真的說：“下面會很危險，如果出了什麽事，你覺得我們之間的信任到了絕對不會拋棄你和你那些部下的地步嗎？”

蕾塔娜毫不畏懼的回視：“我不知道，但我父親知道！我來的時候，父親就說過一句話，在你手下，和在他手下一樣。”

“奴曼艾爾那個家夥……”

李奇嘆氣：“那麽，你是準備完成這次任務，才把藏著的那些話說出來？”

蕾塔娜一滯：“你怎麽知道……”

之前她在跟奇麗格鬥時，隱約提到過來這裏的目的，以及她個人的期望，她原本以為奇麗不會說出去的。

李奇避開了她的目光：“不要怪奇麗，你父親是我朋友，跟他有關的事情，奇麗會告訴我的。”

“當然不怪她！”

蕾塔娜不知怎麽的，瞬間一肚子火：“就怪你！”

旁邊菲妮、歐蘿拉甚至小紅蘇都噗哧笑了，蕾塔娜不明所以，還以為是在笑自己，一時無比尷尬，即便是深棕的膚色都壓不住臉上的紅暈。

她轉開頭說：“我不是來乞討的，我會證明自己的力量和價值。到那個時候，我再跟你談一筆交易。”

“也好”，李奇也沒時間跟她討論這樣的價值觀對不對，她本身是個六級騎士，部下也很精悍，自保應該沒問題。

他通知威爾森：“拔釘者呼叫榔頭1號，準備行動。”

“榔頭1號收到，馬上配合。”

在威爾森的調動下，芬恩指揮的戰車部隊開始移動，一輛輛戰車以半圓戰線緩緩推進，不斷收割著還在沖鋒的半龍人，最終停在了大坑邊緣。

戰車切換到六足模式，將車體高高擡起，炮口對準大坑底部。機槍車也跟了上來，將李奇等人的“拔釘隊”送到坑邊。

徹底清除了半龍人後，工兵再度上陣，將若幹枚炸彈送了下去，由偵察兵和浮游攝像機確認再沒有大股敵人後，“拔釘隊”由坑底的洞口，深入到地下洞穴裏。

“好無聊啊……”

結界下的觀眾席上，小紅蘇身邊一下子空空蕩蕩的，她揉著小灰的馬頭說：“好啦，就剩咱們啦，好好看看這裏的風景。”

小灰打了個響鼻，貌似熱烈的回應，心裏卻嘀咕道這根本就是屠宰場，有什麽好看的？

李奇等人率領一百來名貝努因戰士和二百名突擊隊員深入地下，他和菲妮、歐蘿拉、卡琳、薇姬、米奇、莎佳妮、哈利茍斯，以及魔武士克雷默、告死者叮當、騎士蕾塔娜組成核心小隊。

核心小隊全員都是六級或者傳奇……不對，有兩個例外。

米奇是超階傳奇，哈利茍斯只有五級。之所以要帶上哈利茍斯，是因為他強烈要求。紮塔克埃隆已經是他龍生的最大陰影，他覺得是時候直面挑戰了。

有這麽多這麽強的大腿在，藍龍怎麽會放過跟團蹭經驗的機會呢？

隊伍進入地下洞穴，跨過滿是泥石和屍體的道路，用攜帶的浮空摩托飛上高臺。

高臺空無一人，通向又一處小得多的殿堂，仍然是空蕩蕩的，由殿堂分出若幹條通道。冷風自通道裏呼呼吹來，顯示通道下面還大有天地。

李奇嘀咕著：“那家夥是真的跑了，還是不甘罷休，躲在暗處算計我們呢？”

薇姬手中亮起淡紫光芒，她鋪開了尼斯塔的牌盒，抽出了一張只有她才看得到的卡。

“來自未知之處的巨大船錨，我們繼續追蹤下去，將會遇到超出尼斯塔預言之力的事情。”

薇姬展露出她的價值，那就是……

歐蘿拉攬著薇姬的肩膀，笑著說：“烏鴉嘴。”

她再用擔憂的語氣問李奇：“真的要追下去嗎？其實我們已經很成功了，那個家夥沒了浮空艦，沒了半龍人，就算還有一頭巨龍，對我們也不是威脅了。”

“你說得對……”

李奇點頭，這不意味著他放棄了：“薇姬的預言也驗證了我們的擔憂，彌爾霍斯這個人本身不可怕，可怕的是他背後的神祇，到現在那家夥還藏在迷霧裏。”

“那個時間快到了，或許就在明天，甚至是今天。費恩世界馬上就要迎來更猛烈的變化，不提早發現那家夥的背景，小紅在神國位面的形勢就很難搞清楚，甚至有可能踏進陷阱裏。”

薇姬在之前還做過一個預言，說是就在這幾天，費恩世界會有新的動蕩，之前的亡靈戰爭與之相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。

所以李奇才會趕在這個時間點之前，全力以赴，拔掉彌爾霍斯這根釘子。

他又笑道：“當然，更大的可能是那家夥已經跑掉了，我們總得確認一下。”

歐蘿拉的頭盔上下晃著，讚同了他的意見。

安排了一些人查探洞穴情況，守衛高臺後，李奇帶著核心小隊和挑選出的一百名隊員，進入薇姬選擇的一條通道。

薇姬的原話是：“隨便哪條都行……都有意外等著我們。”

繞著螺旋狀的通道下去，踏上不知道有多少年歷史的黑曜石地板，看到造型和細節驟然變化的地下殿堂，李奇確實感受到了意外。

“暗影龍後塔克希絲的神殿……”

莎佳妮最先認了出來：“那家夥在克斯特居然還有神殿啊。”

蕾塔娜也點頭說：“的確是這位龍神的神殿，在貝努因還殘存著祂的祭祀，所以我很熟悉。”

李奇愕然：“那個彌爾霍斯，不是跟金龍族有關系嗎？”

這是情報局從雷茲林那得到的消息，雷茲林自然又是聽姐姐琪迪娜說的。

莎佳妮說：“龍後塔克希絲就是金龍族的族長啊，當然現在是不是不知道，不過大帝在的時候祂還是。”

李奇糊塗了：“金龍族的族長是暗影龍後？”

“這就說來話長了……”

莎佳妮晃著她的翠綠短發說：“要我在這裏開課嗎？”

李奇擺手：“邊走邊說，其他人註意警戒。”

隊伍行進在空曠的神殿裏，天花板和壁面上那些龍像似乎在註視著他們，顯得兇惡而猙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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